折腾:连续5小时被评估
应聘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要过几关,最关键的一环就是普华永道人事部最引以为豪的—“Assessment Center”是一个持续5小时的系统测评过程。我被领到一张长桌边坐下。一个主持人坐在长桌一端,十个候选人分别坐在长桌两侧,自然形成五对五组合。边上有两个考官旁听和观察,看上去还挺和善的,我略微放心了一些。
第一环节:在规定时间内先用英文向对方介绍自己,然后由对方用英文来介绍你。介绍的同时还需要在一张大白纸上画图,来表示被介绍人的特点。这是一个热身环节,主要是用来活跃气氛和熟悉对方。
第二环节:五对组合依次抽签,每组两人各抽到一个相反辩题,在规定时间内用英文立论,然后用中文辩论。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具体议题了,只记得好像和现代科技与人类社会的发展有关,反正和我学得专业根本不搭界。我只好凭着我可怜的一点儿科技史的记忆在胡扯。坐在我对面的是对外经贸的一个瘦高个男生。这位仁兄的英语不错,因为至少他让我听懂了他的立论。我们俩“配合”得很好,一方立论的时候,另一方在洗耳恭听,不是还在纸上划上两笔。而且,谁都没有死死揪住对方立论的死穴往死里问。基本上你说几句我也回几句,我问几句你也答几句。两人在貌似紧张激烈实则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将辩论进行到底。仿佛两位都无心缠斗的棋手开局阶段各自围起实地后,在中腹象征性地做了几手交换,就各自收官。我旁边的一位清华女研究生则将她对面的石油大学的一个“小底迪”问得张口结舌,几乎无地自容。后来,我和瘦高个都拿到了offer,但是那个清华“姐结”和那个“小底迪”好像都没有。
第三环节:我个人认为这个环节是整个测评中最为精彩的。十个人各自抽到一个信封,内有三张纸条,分别提供了有关一个凶杀案的时间,地点,事件,人物关系等诸多信息,其中有真有假。我们需要在半个小时时间内整理和分析这些信息,去伪存真,然后找出真凶,并说明其动机和案件的全过程。这绝对是对大家反应速度,沟通技巧,分析能力,工作效率和团队精神的综合考核。由于过程的紧张和激烈,我已经对当时的具体情形没有什么印象了。只是模糊地记得桌子上纸片乱飞,大家说话都像是吵架,写字则像是画画。我提议画一个树形图来梳理人物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点得到了考官的青睐。我很幸运,我们这一组在规定时间里圆满地解决了所有问题。后来我听说,有的组为谁是凶手的问题各执己见,互不相让而分成了两派,最后只好交出两个答案来。
第四环节:每人与一名考官一对一面试。在用汉语进行了机关枪式的辩论和“破案”之后,我的舌头已经有点儿打结,脑子更是混沌。这个时候再要用英语来面试,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面试我的就是我后来的上司“罗老师”。我很走运,他在我已坐下之后就用汉语介绍自己,让我长舒一口气。“罗老师”很和善,基本上没有问我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我们的交谈甚至可以看作是有关普华永道和审计事业的一次轻松愉快的聊天。
我这组的“assessment center”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走出嘉里中心的时候,我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assessment center”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它让我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对我以后经历的各种面试都有着指导作用。在我和同学的讨论中,基本认同这一事实:普华永道不能保证在“assessment center”中被淘汰的人不是优秀的,但是可以保证在其中表现优秀的人是适合普华永道的。
工作:渐入疯境
进入公司后,仅过了两个月的热身,我下班的时间开始从6点逐渐向后推移直至凌晨,并有周一至周五渐渐向周末延伸。我开始频繁地在午夜时分走出国贸。经常在国贸“趴活”的出租车司机有两位跟我已经很熟了,见我上车都不用问去哪儿就直奔目的地。
尽管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免在11点左右开始出现焦躁甚至癫狂的症状。具体表现为:把2000年底的数据看成2002年的,然后去质问别人;前辈告诉我一个7位数的数字被我敲成了9位数;在关掉一张刚做完的表格后,电脑问我是不是要保存,我毫不犹豫的准备点下“no”时,幸好前辈就在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的手扒开,重重地点下“yes”,然后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教导我说:“以后,过11点,关表格前都要深吸一口气,三思而后行,知道吗?”至今我还保留着这个好习惯。
起初我以为我有这样的毛病,后来发现,每到一定的时刻,身边的同事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各式各样的变异。有的前辈每到午夜就会盯着电脑,一脸茫然的问自己诸如“这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做这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问题,引得大家都将目光投向窗外。
第一次通宵加班是在进公司之后的三个月。由于第二天必须向某公司上报盈利预测的数据,整个项目组的人从头一天中午就进入了临战状态。当时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盈利预测,只是惊奇地发现突然之间身边的人走起路来像是在赶末班地铁,刮得桌子上时不时文件飞起来,他们说话的频率明显加快,声调也接近于吼。
傍晚来临,我所在的审计小组要汇总各地数据了。不一会儿,senior走过来对我说:“做好准备今天晚上可能走不了了。”可能是被当时的战斗气氛所感染,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兴奋。现在回忆起来只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场景:好几十张各式各样的表格的合并汇总,诸多的数据分析……大约凌晨4点的时候,我实在撑不住了,趴在电脑边上昏睡过去……五点半的时候,我依稀听见两个senior在讨论,大意是让我们几个人先回去,然后再通知另外几个人过来……
六点多的时候,我被告知可以回家了。此时,东边的天际已经泛红,我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伸展了一下身体。这时一个以前在安达信工作的senior走了过来,平静地对我说:“祝贺啊,你终于看到传说中的‘安达信’日出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另一个senior说起凌晨通宵加班的事情。没想到他摇摇头,笑着说:“你那不算通宵。按照我们的理解,通宵的概念至少是从前一天上午连续到第二天下午下班……”
在一次又一次挑战极限后,我们变得坚不可摧。我们开始不惧怕任何压力,可以坦然面对任何意想不到的困难。一次BQ修改一份数百页的报告至午夜,她电脑的word程序突然崩溃,那份几近完工的报告顿时变得面目全非,我们想尽各种办法来修复都已失败告终。这意味着她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辛苦努力都已经付诸东流。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绝望,我都已经不知道那什么语言来安慰她。以为她会抱头痛哭,我连纸巾都为她准备好了。哪知道她居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多少有些凄凉,说了句:“这回撞大运了。”然后她找到中午保存的那一版报告,从头再来。后来听说那天她一直坐到凌晨五点,确保了报告在第二天修改完毕,从而保证了接下来工作的顺畅进行……
面对这样的一群人,作出诸如“为保住饭碗”,“图工作表现”等解释实在是肤浅的。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深知,在任何情况下,工作都是要按时保质保量完成的。一旦自己倒下,剩下的人将会分到更多的工作,而且完成起来会更困难。是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在支撑着他们。悉数过去的两年多时间,我经历过不计其数的痛苦甚至绝望的时刻,是普华永道教会我责任感,是我可敬的同事教会我坚强,豁达和乐观,这些都是我一生受用不尽的宝贵财富。
(编辑:董益强)